七月,正值盛夏,阳光热烈,生机勃勃。我自江南温柔乡乘高铁往三秦大地去。窗外湿润的绿意慢慢褪去水气,灰调而平顶的建筑渐多。我下车时,头发立刻被风吹乱。那风气势磅礴,又干燥爽利,让我对陕北,对靖边有了这样的第一印象:热情质朴,辽阔雄浑。
从7月16日开始,一直到7月23日,我随同东南大学吴健雄学院“至善和尘”实践团,在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清华路学校为七年级学生带来一期暑期研学夏令营。夏令营兼具科普教育,红色教育与文化教育功能,而我主要负责的,便是科普教育中“空气动力学”系列课程的备课与讲课。
做了坐在台下听讲的学生足足十八年,要改头换面,做那台上侃侃而谈,仿佛无所不知的老师还是头一回。我当然是无比紧张,亦无比激动的。我无数次设想课堂上会发生的种种情况,设想学生们会问的各色问题,在出发前夕几个难眠的夜里辗转反侧,想象学生们的样貌,好不容易睡着,梦中也站在幻想的一方讲台后,看着底下学生们年轻的眼,与他们对视。我是那样希望我准备的课程能给学生们带来一点儿好的,有用的东西,却又害怕自己做不好,没法让学生们听懂,被学生们接纳。
然而,几乎是从高铁站离开那会儿,我的担忧便烟消云散。清华路学校的校长亲自开车来接我们,彼时我不知那位老师是校长,却能感受到她的热情与宽容。到了学校,见到学生,我更是倍感亲切。孩子们端正地坐在教室里,第一次见到我们,便那样自然地叫我们“老师”。他们眼底闪烁的信任与接纳意味,让我极受鼓舞,对自己准备的课程更具信心。
我所教授的“空气动力学”,名字听上去高级,其实就是要告诉学生们,飞机为什么能飞,并试图解答“我们为什么要飞”的问题。榆林建成了机场,靖边更是拥有国内首个专业无人机试验测试基地。我希望学生们在乘坐飞机,眺望舷窗外广阔的蓝天之际,能够理解飞机这一人类科技结晶的运作原理,能够铭记它被创造的意义与价值。
于是我给学生们讲力——讲升力,讲伯努利原理,讲鸟与飞机间的仿生学联系;也讲近代航天史,宇宙航空史,讲千百年前的人们如何想象飞行,讲那些暗藏着人们对飞行的向往的中外各色神话传说。
图为实践团成员在教学。王梓帆 摄
我还教学生们折叠纸飞机。课间休息的二十分钟,我便坐在教学楼怀抱着的广场一角,看学生们手持课上折好的纸飞机,郑重其事地哈一口气,然后用力掷出,叫它乘风而起,自由飞行。一只纸飞机,两只纸飞机——无数只形态各异,然而都承载着学生们心血的纸飞机一并划过蓝天,又携着高处的一缕阳光回到学生们手中。我静静地看孩子们欢呼,玩闹,比较谁的纸飞机飞的更高,更远,更久,感觉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握着童年折的一只做工粗糙的纸飞机,幻想着它能借了风,飞到彩虹的源头,飞到太阳和月亮上。孩子们在听课中受到我的影响,得到新的知识和体会,可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每时每刻都在被孩子们的无忧无虑感染,眼前的世界也因他们而变的分外明亮。
图为学生在折纸飞机。王梓帆 摄
后来,我们得到机会,和学生们一起前往靖边的无人机基地参观。无人机基地位于郊外,周围鲜有人烟。迷彩色的帐篷被大风吹得波澜起伏,三两工作人员穿着简朴,围着无人机心无旁骛地工作。一架架小型飞机般大小的无人机静默地停驻在基地里,整齐地排列,从基地这头一路排到那头。一位基地工作人员表示可以为我们介绍基地的无人机近况,学生们便刷地一下围住他,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我很惊喜:学生们在问询中使用了我教给他们的东西,甚至举一反三,问出了许多很有价值的问题。我的学生正值最有创造力的年纪,只需稍加点拨,稍施引导,便能自发地发散出许多奇思妙想,令人叹为观止。而那位工作人员也不厌其烦,一一耐心解答,我不禁深深敬佩这些为了国家在远离人烟的环境中艰苦研究作业的人们。他的衣着朴素,却如一位巨人,言传身教,告诉身边的学生们:何谓坚持,何谓操守。
在最后一节讲述飞行史的课上,我用“旅行者一号”和金色唱片的例子,告诉学生们:人类自古便有对飞行,对天空,对宇宙的无限好奇和向往,人类作为一个整体试图向宇宙传递人类共同的声音,而你们——你们当如飞鸟,丰满羽翼,强壮身体,假以时日做好准备,便可自由翱翔于蓝天,去追逐你们的梦想。
也许短短的八天时间不足以给学生们带来举足轻重的影响,但我在这八天里感受到了学生们的热情纯粹,见到了学生们旺盛的求知欲,见证了学生们投掷纸飞机的欢腾画卷,围观了学生们举一反三的场景。因此我相信我最后的那一番期许能在学生们的心中留下一点儿印记——这点儿印记虽微不足道,却也许可以在他们起飞时鼓起一阵风,托举他们,让他们能够走出县城,深造学习,进而反哺家乡,贡献社会。就如同叶芝所说:“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
临走时,学生们依依不舍,捧着纸笔找我们索要签名和凯发k8ag旗舰厅真人平台的联系方式。一时间,校门口乱哄哄一团,每个人都热闹地笑着,离别的悲伤没能主宰我们。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只希望我们都能带着这八天的记忆,带着从对方身上学到的东西继续生活。终有一日,我们再见到对方之时,能够理所当然地发现:我们翱翔于同一片蓝天。
通讯员 王艺萌